上岸国企,一个AI创业者的中途撤退

日期:2025-12-21 16:51:42 / 人气:6



2025年,AI赛道依旧被舆论冠以“时代风口”的光环,资本与流量的喧嚣从未停歇。但33岁的张诚,却在这片喧嚣中悄然调转方向——他开始频繁将简历投向国企,像溺水者搜寻最后一根浮木。

算法工程师、AI创业公司技术主管,这些标签让他看似站在浪潮之巅。可只有张诚自己知道,光鲜背后是怎样的兵荒马乱:薪资直接腰斩,跌回刚毕业时的水平;工作强度从大厂“996”升级为初创公司的“007”,深夜的办公室永远只有键盘敲击声与咖啡杯的残影;项目方案反复被推翻,从新闻导览工具到音视频信息流助手,再到后来跟风的生图软件,每一次转向都意味着此前的努力付诸东流;更磨人的是无尽的生存焦虑,他每天都会下意识计算公司的资金储备,猜测这份工作还能撑多久。

试水AI创业未满一年,张诚终于认清现实:风口从来不是普通技术人的安全区,反而会将行业风险无限放大。当创业的美好想象在现实中碎成齑粉,“稳定”二字成了他唯一的执念。他要逃离这片虚假的繁荣,拼尽全力“上岸”国企。

逃离“风口”:一场隐秘的突围

午休时间,办公室里一片寂静,同事们或趴在桌上补觉,或戴着耳机刷手机。张诚悄悄点开简历文档,鼠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,指尖微微发颤。他下意识抬头扫视四周,确认没人注意自己后,又把电脑屏幕亮度调到最低,才敢把简历发给在国企工作的朋友,拜托对方帮忙内推。

按下发送键的瞬间,一阵心虚感席卷而来,他觉得自己像个“做贼”的人——作为公司技术主管,本该和团队并肩冲刺,却在私下为自己谋划退路。可这份愧疚很快就被生存焦虑覆盖,这已经是他向第二十三家国企投递简历了。

最近,张诚的生活被“上岸”计划填满。他专门添置了人生第一件白衬衫,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办公桌抽屉里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面试;通勤路上,原本用来刷技术论坛的时间,全换成了国企笔试题库,公共基础知识、行测题刷了一遍又一遍;午休时,他会躲在楼梯间,翻看着前辈分享的国企面试经验,把“服从安排”“注重流程”“团队协作”这些关键词记在笔记本上,试图快速适配这套与互联网行业截然不同的职场逻辑。

这样的自己,让一年前的张诚想都不敢想。那时的他,还对AI创业充满憧憬,觉得跟着有大厂背景、资源人脉的同学干,总能在风口里分到一杯羹。可如今,他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让他身心俱疲的赛道。

这种不安并非始于创业。2016年本科毕业后,张诚进入互联网行业,从后端开发转型算法工程师,七年时间辗转三家公司,技术越来越专精,职业安全感却越来越稀薄。互联网最火热的那些年,他曾以为自己搭上了高速列车,直到2023年第二次被裁员,才猛然惊醒:这趟列车从不缺年轻的乘客,35岁的大龄程序员,随时可能被无情甩下。

临近35岁门槛,就业市场对他的包容性越来越低。基础岗位有大把应届生争抢,而稍高级别的岗位,用人方都要求“能带团队、懂管理”。可张诚的职业路径始终停留在执行层,既没赶上升职的关键节点,也缺乏真正的管理经验,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存在。

第二次失业后,张诚经历了一段短暂的“躺平”期。他拔掉闹钟,白天黑夜颠倒着打游戏,给游戏机充了全年会员,把简历锁进电脑文件夹,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。这不是休息,而是对现实的消极逃避——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写代码,还能做什么。

改变的契机是大学同学的一通电话。“我准备做AI创业,你来当技术主管吧。”电话那头,同学的语气笃定又充满诱惑力,反复强调大模型的颠覆性、创业团队的成长空间,还有“从0到1打造产品”的成就感。

这位同学是张诚一直羡慕的对象:头部互联网大厂出身,带过核心团队,手握资源与人脉,如今顺势切入AI创业,完美契合行业风口。而ChatGPT的爆火,也让张诚重新燃起对大模型技术的热情。“技术负责人”“从0到1”“告别打工生涯”,这些词汇像精准的箭矢,击中了他心里未熄灭的创业梦想与职业遗憾。

33岁的张诚,决定再赌一次。他接受了薪资减半的条件,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这家AI初创公司。只是他没想到,这场满怀期待的创业之旅,连一年都没能坚持到。

AI创业的饼:虚幻的繁荣与真实的消耗

刚入职的那段时间,张诚经历了一段短暂而热烈的“热恋期”。公司的首个项目是面向海外市场的新闻导览工具,功能定位清晰:通过算法自动抓取全球主流媒体内容,再用大模型生成精简摘要,帮用户节省阅读时间。

作为技术主管,他带着两名工程师扎进了代码里,没日没夜地搭建搜索与推荐系统的底层架构。通勤路上,他戴着耳机刷技术论坛、听AI播客;吃饭间隙,也在手机上追大模型的最新进展;就连睡觉时,脑子里都在推演算法逻辑。凭借扎实的技术功底,不到一个月,核心技术框架就基本成型,看着运行稳定的原型产品,张诚久违地感受到了工作的成就感。

这份成就感,却在一次周会上被彻底击碎。那本是一场阶段性成果汇报,张诚提前准备好了演示PPT,想向老板展示团队的工作进展。可会议刚开场,老板就毫无预兆地打断了他,当场推翻了所有方案:“停止新闻产品开发,转向音视频信息流助手。”

理由简单得近乎随意:“文字不是未来,现在是短视频和播客的时代。”没有逻辑推演,没有市场调研,仅凭一句主观判断,团队一个多月的心血就成了废纸。张诚愣住了,这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,在缺乏体制保障的初创公司,决策往往不是基于理性分析,而是老板个人经验与直觉的随意延伸。

这种“技术为玄学服务”的荒诞感,在此后的日子里愈演愈烈。每当SFT(监督微调)、RAG(检索增强生成)、Agent(智能体)等行业新名词走红,老板总会第一时间冲进会议室,要求团队“尽快用上最新技术”。他甚至没搞清楚这些技术的核心逻辑,就急于向投资人展示公司的“前沿性”。

张诚并非不能理解老板的焦虑。2025年的AI行业,看似繁荣实则内卷严重,同质化竞争激烈,大多数初创公司都在靠概念融资续命。创业者很难屏蔽外界的噪音,他们必须不断制造“亮点”,才能说服投资人继续注资。可张诚清楚,技术的先进不等于产品的成功,脱离用户需求的技术堆砌,终究是空中楼阁。

事实也印证了他的判断。尽管团队紧跟潮流,用上了最时髦的技术方案,但产品上线后的表现却惨不忍睹:日活用户始终在500左右徘徊,付费用户更是寥寥无几。张诚私下下载了市面上所有同类竞品,逐一拆解分析后,得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:在大模型底层能力高度同质化的今天,大多数初创公司用的都是Meta或阿里的开源模型底座,所谓的“微调优化”带来的差距微乎其微。

更致命的是,AI赛道早已成了巨头的游乐场。大厂凭借先发优势、海量流量与充足的资金储备,轻易就能挤压初创公司的生存空间。对于资源匮乏的小团队而言,所谓的“行业窗口期”,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。

老板并非没有尝试突围,只是他的方式更像是盲目加注。为了寻找“差异化”,他频繁突发奇想,要求团队增加各种小众功能:在音视频里添加划线记笔记功能、设计复杂的新手引导流程、开发对话式助手……张诚根据自己的行业经验提出异议,认为这些功能会分散核心需求,增加用户使用成本,却总能被一句“产品经理要走在用户前面”挡回来。

真正让张诚感到无力的,是与老板之间彻底断裂的沟通。两人最激烈的一次争论,源于一个与他多年技术经验完全相悖的决策:老板希望通过“少而精”的内容推荐形成优势,决定每天只向用户推送5到10条“最精准”的信息,而非像竞品那样在首页铺陈大量内容。

在张诚看来,这是一个自我矛盾的设定。推荐量越少,用户行为数据就越稀缺,算法模型越难收敛,所谓的“精准推荐”根本无从谈起,甚至可能陷入“数据匮乏→推荐不准→用户流失→数据更匮乏”的恶性循环。他试图向老板解释其中的逻辑,提出循序渐进的过渡方案,却发现这场讨论根本无关技术——老板始终带着个人经验与审美偏见,而他的角色,只能是无条件执行。

这种“拍脑袋”的决策,让整个技术团队陷入了无尽的无效消耗。“我们不是在做产品,就是在陪老板烧钱。”一次午餐时,有同事终于忍不住抱怨,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明确拒绝加班。夹在老板与团队之间的张诚,只能独自承担所有压力,深夜办公室的灯光,成了他那段时间最熟悉的风景。

有一次,他凌晨四点才修复完代码漏洞,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。躺在床上,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,一个清晰的预感涌上心头:这个项目,迟早要黄。也是从那时起,他开始认真思考退路:这条路,或许真的走不通了。

退路难寻:围墙内外的错位与迷茫

产品上线半年后,因数据表现持续低迷最终下架。老板没有反思问题根源,反而转身跟风投向“生图软件”的热潮。这一次,张诚彻底累了,也彻底醒了。

他后来才知道,老板并非“外行”,2023年曾主导过一款AI写真生成应用,上线即收费,半年内就实现盈利,是早期C端AI应用中少有的成功案例。可那次成功,纯粹是依赖场景红利——当时线下写真门店价格高、流程繁琐,用户需求明确,且同类产品稀缺,冷启动和留存压力都小。如今的市场环境早已不同,老板那套“产品直觉”,早已失灵。

“燃”不动的张诚,下定决心逃离。通过朋友内推,他终于得到了一家国企的面试机会。面试当天,他特意穿上提前准备的白衬衫,仔细刮了胡须,用发蜡整理好头发,努力让自己显得稳重可靠。可面试的走向,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。

面试官对他熟悉的复杂算法逻辑、项目架构设计毫无兴趣,从头到尾只反复问了一个问题:“你为什么想来我们这里?”张诚看着候考区里一群和自己一样、从大厂或初创公司“卷”出来的同龄人,脱口而出:“太累了,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。”

走出面试室,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回答太过直白。他渐渐明白,国企面试考察的从来不是技术能力,而是态度——能否接受繁琐的流程,能否绝对服从安排,能否长期稳定地留任。于是,在后续的追问中,他刻意把所有“我认为”都换成了“按要求执行”,仿佛摸到了新的职场密码。

回家的地铁上,张诚忍不住开始畅想入职后的生活。他打开地图,搜索这家国企附近的小区,对比租金价格;又翻看了周边的健身房,计划着重新拾起搁置已久的运动习惯。可这份憧憬,最终被一句冰冷的“抱歉,未能录用”击碎。

事后复盘,张诚猜测了无数种可能:或许是自己那句“太累了”让面试官觉得他缺乏进取心;或许是体制内早已存在隐形围栏,候选人早已内定;又或许,是他身上那股互联网人的“直性子”,与国企的职场氛围格格不入。

这种挫败感,他并不陌生。在大厂工作时,他就因为“情商不够”吃过亏。他不擅长迎合领导,拒绝给领导拿咖啡、领快递的潜规则;也无法忍受弹性工作制下被强制提前半小时到岗的要求;团队聚餐时,他总是最沉默的那个,不会说场面话。最终,在裁员潮来临时,他成了第一批被牺牲的人。

如今的张诚,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:既没有能让他一劳永逸的职场资源,也缺乏灵活变通的处世能力。他自嘲道:“既不会拍马屁,也不敢拍桌子,只能像浮萍一样,在行业风口中随波逐流。”

这种职业焦虑,早已蔓延到了私人生活。最近,在家人的安排下,他开始相亲。让他无奈的是,大多数相亲对象,都是奔着他“AI算法工程师”的职业光环来的。

上周,他见到了一位心仪的女孩。对方坦诚地说:“看你是做AI创业的,我才来见你的。”女孩在国企工作,收入不高但稳定,显然,她把张诚当成了“能赚钱、会搞事业”的潜力股,而“AI算法工程师”这个头衔,在她眼里就是一张通往更好生活的门票。

张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,他心虚地低头夹菜,试图戳破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。他告诉女孩,程序员的职场寿命很短,35岁就是一道坎;自己付完首付后积蓄所剩无几,未来几十年的房贷,全押在“能持续稳定赚钱”这件最没把握的事上。

可女孩的回答,却让他哑口无言:“没事啊,做AI创业总比在国企混日子强。”

那一刻,张诚感受到了莫大的讽刺。眼前这个在国企工作、厌倦了平庸生活的女孩,拼命想逃离的地方,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港湾;而他这个在外人眼中意气风发的AI专家,却在无数个深夜里疯狂刷题、准备笔试,只为能躲进那座她不屑一顾的“城墙”里,终结这场长达数年的不安。

窗外的夜色渐浓,张诚打开电脑,又点开了国企笔试题库。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,每一个字符,都写满了一个普通技术人在时代浪潮中的迷茫与挣扎。

-END-

作者:意昂体育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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